【温清】人世游之葛巾紫（2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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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文见凹3 works/2011895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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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文·（1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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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惜，世间不如意之事常八九，有些事，不是清和不想发生，就不会发生的。况且他的乘黄茹素了一月有余，情至酣时，便是清和也无力约束了。
清晨第一缕阳光越过窗棂，原本应该照见窗边一方四面卷草云纹高脚花架上的黄山松，此刻却只见花架倾倒，黄山松也歪歪扭扭倒在地上，好不可怜。
清和高冠博带，已是穿戴齐整，站在这株可怜松树旁，拂尘一扬，一地断叶残枝竟然自行接续回来。清和在太华山所修道法并非木属，此法个中关窍，还是他刚刚向那牡丹花妖请教得来，只可惜此法只能接续寻常草木断叶，对那露草却是无用。
温留站在一旁，他的心情不错，连清和一醒过来就去找那个花妖他都没计较。当然，温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，他昨夜失控之下将这间房的家具陈设破坏成这个样子，心中还是有一丁点的内疚的。
“好了，总归能把这株松树救回来。”温留弯腰将花架扶起，苍松遒劲，风姿依旧。放稳之后，清和转身，扫了一眼室内狼藉景象，然后向温留道：
“走吧，咱们该去赔礼道歉了。”
“哎呀！我的流云万福黄花梨木悬铃床！还有我的红木太师椅！哎呀，怎么连书案都变成了这样？”前来收回赁约的园主人看着眼前废墟，失声喊道。
“园主人见谅，此事实在是我们之过，这里是十锭黄金，还望主人收下。”清和面带温和歉色，颔首道。
“仙长，你可要给我个说法！”虽说十锭黄金的价值远超这室内陈设，可被毁的毕竟是自己爱物，园主人还是颇为心痛。
温留抱着双臂站在一边，闻言皱了皱眉头，他见不得有人这么对清和说话，但先前清和交代过让他不要插手，他便只轻哼了一声，扭过了头去。
“唉，”清和竟是沉沉一叹，“事已至此，山人就不瞒主人家了。”
温留挑挑眉，这个语气可不寻常。
“仙长是说……？”园主人显然摸不着头脑。
“日前，我二人之所以赁下主人庭院，并非因园中牡丹国色，只是——”清和略微一顿，眉头轻轻蹙起，“山人曾以望气之术观此园，园中有黑气冲霄，定是有邪佞作祟。”
“哎呀！”园主人大惊失色，额上冷汗涔涔，若不是扶住了手边窗棂，只怕是要跌坐在地，口中喃喃道：“怪不得晚上院中常会传来女子笑声，我还只道是邻家女眷闺中絮语，原来竟是妖吗……”
清和伸手将园主人扶起，请他坐到屋中唯一还没有散架的椅子上，不疾不徐道：“主人不必担忧，园中所患，并非妖邪。只是这园中牡丹确是至本，灵气充沛无比，故而也引来了虫蚁觊觎。这些虫蚁聚集地下，只待春日一过，牡丹凋败无力防范时，便大举侵犯，癃头伤根，瘠枝贼叶。是以现下牡丹虽然花开正盛，未来却有不小的忧患。”
园主人一听，更是汗出如浆，这园中的家具陈设都是小事，那株葛巾紫却是他最引以为豪的至宝，万万不能有折损的，当下脑中嗡嗡一声，急得声音都抖了起来。
“仙长呐，您可要帮帮忙啊！”
“主人不必忧虑，我已施法将地下虫蚁驱逐大半，只不过——”清和说着，垂下了眼睫。
“只不过怎样？”园主人着急追问道。
“山人所修法术原为降妖除魔，对付这些虫蚁却不合宜，将主人房中陈设毁至如此，实在是万般歉意。”
温留听了一激灵，转过头来，只见清和面色如常，看不出一丁点心虚的模样。
而园主人这边则是感激涕零，就差跪下来给清和磕头了。清和好容易才止住了他，叮嘱道：“此法也只能驱逐一时，若要高枕无忧，还是要靠主人日日勤勉费心了。山人亦有莳花之好，有几个法子，不知主人可有兴趣一听？”
此刻园主人眼中的清和堪比大罗金仙，闻言自是点头如捣蒜。
“火蚁，可用鲞骨、鳖甲置于一旁将其引出。黑蚰，以麻布裹住长木棍，细细捋出。蜒蝣，夜深人静时，持灯灭杀。蚯蚓，用石灰水倒灌。毛猬，以马粪水杀之。象干虫，用一根铁线搜查洞穴，便可解之。
“哎呀仙长，这可要我怎么谢你们才好。噢，这些金子我可决不能收！”园主人面上尽是感激之情，兜了桌上的金锭就要往清和怀里塞。
清和似也没有料到园主人竟然是如此至情至性之人，他本是虚言掩饰，面上本来就有些挂不住，可对方如此殷勤诚恳，实在推拒不过，只得取回一枚金锭，在园主人的千恩万谢中，与温留一同离开了。
只是，脚步稍快，倒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。及到了马车上，清和掀开车帘，确认园主人已经回转，这才舒了一口气。
温留靠在马车另一侧，斜睨着他，清和不知自己方才又做了什么惹得乘黄不快，温言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你对那牡丹倒是上心。”温留闷声道，明明只是借口掩饰而已，不仅除了那老儿对花妖的疑虑，还要顺带诳他为园中牡丹除治虫害。
“爱美之心，人皆有之。”清和无奈摇头，这瓶干醋，温留还要吃到几时？
耳边却听窸窣异动，温留迅捷一倾身，手掌撑在车窗边，将清和困在了马车一角。
“我问你——”眼前之人眉目张扬，碧色眼眸深浅明灭，似是看不到底，清和心中一动，只听身前碧眼之人咬牙切齿道：“你是不是很擅长睁眼说瞎话？”
“何出此言？”温留是指他刚才蒙骗园主人之举吗？但温留一向不介意此事，怎会突有此问。
“你当年，到底为什么不肯接受甘木？”温留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之人，心脏扑通扑通直跳，等待着一个答案。
什么人妖有别，什么堂堂太华山诀微长老不可能接受妖的恩惠，都是鬼话！他与清和相伴偌久，人妖禁忌之事能做的全都做了，清和又怎会是这种抱持成见的冥顽道人？种种因果，温留心中皆有定数，但是，他要清和亲口说出那个答案。
“原来是这件事啊，不是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吗？”清和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。
“我才不信你那套鬼话！”温留气极，恨恨锤了一下马车，连前面马儿都惊得长嘶一声，好在清和所制的草人傀儡足够灵巧，及时将马儿拉回了官道。
“那你想听我说什么？”清和难得地起了逗弄之心，他握住温留的手，清凉指尖轻抚过方才砸得通红的指节。
“我——哼！”温留为之语塞，若是此时他将那句话说出，清和定会重复给他听，可是他才不要这样！
温留质询未果，又靠回了马车另一边，眉头倒是比之前皱得还深，清和唇角笑意更甚，自袖中取出一条细链，托到温留面前。
那长链由灵力凝成，尽处所坠，正是那枚有祛除暑气之效的翠色灵石。
“我帮你系上吧。”清和起身展开长链，翠石一坠，正合在温留心口，温留虽不言语，亦是配合地低下头，只是不知他面上却是何种神情。
“好了。”清和执起翠石，替温留掖进衣襟之中，欲转身时，却被一只大手握住了手腕。手掌宽大，指节修长，指腹与虎口处皆有硬茧，正按在他昨日的伤处之上。
清和从容抬起头，对方便也就势俯身印在了他的唇上。那枚翠色晶石夹在两颗热烫的心间，徒劳无功地散发着凉意。
盈盈一水间，脉脉不得语。
清和与温留以马车出行只是为了掩人耳目，待到暮色四合，官道无人时，清和便将马车缩小，纳入袖中，温留则化为乘黄原形，令清和乘在他的背上，乘奔御风，一日千里，不多时便到了洛阳城外。
明月高悬，星子疏淡，温留载着清和，降落在城外小树林中，周遭静寂无人。他们并没有直接进入洛阳城内——东都洛阳作为帝国之中仅次于长安的城池，以护城河与城墙为界，设有许多禁制，夜间尤甚。温留虽不惧那些庸碌道人，但也没必要节外生枝。
乘黄体型高大，足有两人高，七条尾巴更是占地极广，温留抖了抖全身皮毛，想要甩掉方才飞行时凝结在身上的冰晶，这片小树林便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。清和站在他面前，手中是一个回避外间干扰的结界，正在徐徐张开。
“维持人形偌久，我知道你憋闷得很，今晚就这样吧。”设好结界，清和转身，伸手摩挲了一下乘黄的额头，那条灵链也变作了适合乘黄体型的长度，翠石正悬在丰厚鬃毛之下，莹然一点。乘黄后背的皮毛大多坚韧，但颈下这一圈却细密柔软，清和忍不住多揉了几下，觉得这有凶兽之名的乘黄，此时亦称得上有几分可爱。
乘黄显然对这样的抚摸十分受用，他低头在清和耳边蹭了蹭，然后用尾巴扫出一片洁净空地，接着蹲下身，头颅搁到利爪收束的前肢上，七条尾巴蜷到身前，赫然就是一个极为蓬松柔软的床铺了。
“清和。”温留低声唤道，兽形时的他声音要比平日更加低沉。
六条尾巴被垫在身下，剩下一条最粗大的，则是作了衾被，轻轻覆在清和身上。清和抓起那只尾巴的尖尖，只见那处新生了细毛，比上次看的时候还要柔软。
乘黄喉间发出低沉的咕噜声，原本已经阖上了的眼睛张开了一半，似是在抗议清和的动作。他的尾巴尖尖十分敏感，清和再摸下去，他就不用睡了。
清和微微一笑，将手中的尾巴掖好，凑近乘黄已经垂下了的耳朵，轻声道：“好梦。”
【TBC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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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文·（3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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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：清和教导的莳花之道参考《陶庵梦忆·金乳生草花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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