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温清】人世游之葛巾紫（3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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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文见凹3 works/2011895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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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文·（2）
翌日清晨，二人醒来，自是进城无碍。
牡丹花妖所提的凡人姓常，家住大福先寺附近。那花妖亦是痴情，对凡人并无怨怼不甘，只是想得知那人近况。温留倒是想直接登门问个清楚，甚至将人直接带到曹州，让他们当面诉完衷情。可惜，也只是想想而已。若那凡人真有胆量面对他这样的凶兽，也不至于当初因为疑心妻子是花妖就寝食难安了。
大福先寺外恰好设了一个茶摊，摊内桌椅整齐茶具洁净，又因毗邻佛寺，还兼卖些斋饭点心，清和温留二人便暂且先坐下，要了一壶茶一叠点心。
现下时间尚早，摊上客人除了他们，就只剩另一桌上的三人了，那三人年纪相仿，皆是书生模样，正在低声谈论着什么。
小二为他们端上了茶水点心，身后那些书生的谈论声渐渐大了起来，虽不明晰，亦能听到“皇上”，“夺嫡”，“三殿下”之类的词句。小二手一抖，茶水洒到了清和手边，他急急忙忙向清和赔了个不是，飞快转过身去，小声向那些书生央道：“几位爷可千万小点声，小店小本生意，担待不起啊！”
那些书生被制止，显然不甚乐意，嘟嘟囔囔着扔了几枚铜板在桌上，起身走了。
“你不担心你的好徒儿？”温留见清和执起茶杯，听了那些书生的话后，神色也并未有异，不由奇道。
“天道轮转，他虽是我的徒儿，也有自己的际遇。”杯中茶汤澄明，香气清高，正是君山银针，水也是甘冽泉水。想不到这茶摊虽小，茶水却着实不赖。
温留见他细细品味的模样，也执起自己面前的茶杯，随后一饮而尽，虽觉齿颊中有香气萦绕，但，说到底不就是一杯水吗？他着实不解为何清和热衷品茶一道，对赏花吟诗也是同样。只是，清和赏玩风月的模样，他却是一点不讨厌的。
“小二，照例一笼玉扇包，一笼荷叶饼。”茶摊外来了一个仆从打扮的敦厚汉子，一边向小二招呼，一边从钱袋中排出数枚铜钱。
“哎呀，是常家大哥呀，早给您准备好了！”小二麻利地取了油纸将糕饼包好，送到那常家大哥手上，“常大哥，我这摊子里还有枣糕，金线糕，豆沙饼，您家老爷就不打算换一样？”
“嗨，老爷可不换呢，行，多谢了，我先回去了。”
“您慢走！”
一边静坐的清和温留二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，这常家大哥，只怕就是那常府中的仆人，而他口中的老爷，定是花妖所说的凡人了。
清和放下茶杯，正欲喊小二前来结账，温留却伸出手，按在他手背上。
“我先去看看。”
温留远远跟着那买糕饼的汉子，只见他走进了紧邻寺庙围墙的一条青石巷道中，行了约莫十丈后，便是一处小门，那汉子在门板上叩了一叩，立时有人将门开了一线，让他进去了。
看来这就是那常家府邸的侧门了，温留看看巷中无人，纵身跃上屋顶，且靠在一道风火山墙之后，藉以遮蔽身形。
温留进来的地方正是个偏院，应是作伙房和仆役居所之用。这一片房屋虽是低矮，但因为紧邻大福先寺，怕寺中走水祸事延烧，山墙倒是砌得高。温留攀在墙后，从高处看去，宅院格局尽收眼底，这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，偏院添在西边。院中草木葳蕤，偶能见到仆役洒扫穿行，虽不十分奢华，亦算得上富裕之家了。
一阵清风拂面拂面，暗香袭人而来。温留正疑心为何这香味似有几分熟悉之感，眼角余光已瞥到了几撇深浅紫意，在后院深重翠色之中，影影绰绰。
温留身形倏动，向后院处掠去。
他猜得没错。那后院中有数株玉兰并一棵大槐树，玉兰早已落尽，枝叶倒是繁茂，槐树有一人合抱粗，郁郁葱葱，树下一丛牡丹花，赫然也是一株葛巾紫，只是远比不上曹州那花妖本体繁茂盛大。洛阳比曹州春尽得早，牡丹花已败了大半，剩下零星几朵仍可见鲜妍。温留看着，眉尖一挑——那丛牡丹前方有一个小石台，石台上搁着两只青色瓷碟，碟中盛着点心，一碟是以白面做的扇形，另一碟里的糕饼则形似翠绿荷叶——正是那仆役早先时买的玉扇饼与荷叶饼。
这石台分明有供奉之意，但又不见香火痕迹，着实令人费解。温留心中疑惑，索性从屋顶跃下，好细细查验一番。只是他一个陌生人擅入他人宅邸，若让人瞧见了总归麻烦，现下清和又不在近旁，倒不如——
温留念起法诀，竟是变作了一只小小乘黄，虽然三对碧眼与七条尾巴俱在，但此时他高不及膝，乘黄的凶性可怖是半点都无，反倒看上去极为毛茸可爱。
正事要紧，温留蹲坐在那丛牡丹前，一只爪子搁到石台之上，轻轻叩了两下。牡丹枝叶簌簌响动，花蕊含露，煞是可怜模样。
“小鬼，出来吧，我又不会吃了你。”
话语落后，牡丹摇曳更甚，香风浮动，竟是一名少年从枝叶中走了出来。这少年约莫十一二岁，一身棠紫色衣衫，黑发垂髫，眉眼与曹州那名牡丹花妖隐约有些相像。
“你，你是谁？”少年显然极怕温留，抓着一茎牡丹枝护在身前，不敢走上前。
他虽是牡丹花妖，但法力极浅，不像他的母亲能以幻术遮掩妖气，是以温留一眼便可看穿。
“我问你，这两碟点心，是谁放这儿的？”温留略过了自报家门，直奔主题。
“这是我的……是此间主人赠我的。”少年低垂眼睫，似有几分黯然。
“他是你的父亲？”
“啊，不，不是的。”少年面上黯然之色更甚，他本是母亲分檗而生的一株牡丹，至多在内丹之中混入了一丝那人精气，以凡人常理观之，无论如何是算不得父子的。
“他知道你是妖？”温留扫了一眼石台上的点心，盘碟洁净，码放齐整，看得出是极用心的，若那凡人知道少年是妖还愿如此对待，也算是有了几分长进。
“不，不知道，但是——”话音未落，一个稚声稚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，伴着一阵急切脚步而来。
“哥哥，这是什么呀！”
来人原来是一个四五岁的小童，一身夹袄花色繁多，似是件百家衣，颈上压着金锁片，头上戴着风帽，脚下一双虎头鞋，一张脸蛋粉雕玉琢，煞是可爱。只是这个时节，就算是小孩子，穿这些也似乎多了些。
少年见小童跑得太快，担心他摔倒，忙迎出来让他扑到自己怀中。小童咿咿呀呀地喊着，一边摇着少年的衣袖，一边回头用肥嘟嘟的小手指着温留。 孩童不比成人，最是心性纯真，又不曾被教导过何为异类，是以虽然看见温留形态与寻常犬只不同，却毫不害怕，只是对这突然出现毛绒绒的一团极为感兴趣。
那少年却有些为难，一来他并不知道温留是何方神圣，二来也不好随便编个说辞搪塞小童，只好蹲下身自盘中拣了一块糕饼，掰了一块送到小童嘴边。
“快尝一尝，还是热的呢。”
小童到底孩童心性，有好吃的出现在面前，便将其他的事忘得一干二净，少年见小童吃得香甜，便将剩下的糕饼也塞到了他手里。
温留正欲细问，廊道另一边却传来人声。
“小少爷，小少爷！”
少年听了，忙将小童放下，隐入牡丹花丛之中，温留也纵身一跃跳到灌木丛之后。只见来的是两个中年仆妇，她们见到小童人在此处，俱舒了一口气。
“小少爷可让我们好找。”
“哎呀，小少爷你怎么吃这个，快些扔掉，这些点心放在外边，指不定惹了多少虫蚁呢。”
“小少爷，不哭不哭，厨房新做了莲花酥和茯苓饼，咱们去吃那个。”
那哭声非但没有止住，反而更大声了。
“说起来，你见着没有，我们进来时，好像有个什么黄色的东西钻到草丛里去了。”
“原来你也见着了，我还以为是我眼花，好像是条狗？”
“咱们府上除了后院哪里有狗，再说后院里那条也黑狗，我看，多半是条黄鼠狼，来偷这两盘糕饼呢。”
“我看老爷也是糊涂，成天在这里供两盘点心，指不定招来什么东西。我看小少爷自小体弱多病，八成和这个脱不了干系。”
二人交谈声与脚步声渐远，连带着那孩童哭声都渐渐听不见了。
少年耳边还回响着那两名仆妇的话，心中十分难受，低落地转过身，却是一惊。
那只长得像狗又像狐狸，却有三对眼睛七条尾巴的一看就不好惹的妖兽，全身毛发都竖了起来，爪子下刨出来的土堆成了小山，六只眼睛碧如萤火，牙齿更是磨得咔咔响。
少年吓得向后猛退一步：“你，你要干什么？”
“狗……黄鼠狼……真是气死我也！”
只听一声巨响，少年眼前一花，连虚影也未见着，那妖兽便不见了踪影，只剩下一地凌乱爪痕。
“咦？”少年挠挠头，这只妖兽可真是奇怪啊。
【TBC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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